一直以來，我都不是一個重視孩子課業成績的父親。
從前不是，現在不是，未來也不打算是。
所以接下來的這篇文，沒有炫耀的意圖，最多的，是一點見證。

--分隔線之後，本文正式開始--

何其有幸，自己過往有出國留學的經驗，所以對於什麼是「英文好」有些許見識。正巧，我與太太是留學時的同學，一個是從前念書就不大厲害但後來發奮念起英文；另一個則是求學時的好模範。但無論何者，我們英文的「聽說」能力也就差不多是那樣──勉強溝通可以，高談闊論不行。

過去不曉得自己的英文天花板為何就那麼一點高，始終無法突破多少；後來想想，肯定是因為自己起步不夠早，於是對於子女的語言教育，是一股腦，讓他們學得早又盡量好。

何XX幼兒全英語、私小雙語班級，大概是兄妹倆的求學途徑，如此正統的英語學習，你說英文不好怎麼行？

過去的我確實這樣想，而孩子的幼兒園時期，英語貌似可以，發音聽力沒問題。當時每年來家中住一週的英國朋友James叔叔，都說倆孩子的英語能力沒問題。

這一切貌似英語美好的泡泡，在孩子上小學時開始出現變化。

首先，我們發現孩子的發音變得很台，過去幼兒園時期標準的發音到了小學開始學注音時，進入了「校正回歸」。正式進入學習母語的系統，過去學習的外語，自然被環境影響，打回本來的面目。

你會問，學校不是有外師嗎？怎麼會沒幫助。

幫助？！當然有限。一班42人，讓你聽力好棒棒就不錯了，怎麼可能一個一個注重發音，完善口語能力。

這樣的情況不難理解，但讓我們看見壓垮孩子語言學習的最後一根稻草是「視覺型語言學習」。這是什麼意思呢？

因為孩子從小念雙語，所以在生活中我們無來由都會測試一下孩子的英文。兒子小三時，有一次做了一個非常 nice 的舉動，幫了我一把；於是我隨口問他：「你真是一個好人，英文要怎麼說？」

我原本以為他會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一句：「You are such a good guy.」但沒想到，這時的他，眼睛瞪大地轉了轉，好像在思索什麼之後說：「You...you...you is a good man.」聽到他說出了 is，換我瞪大眼睛，不敢相信他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。

我提高音量：「Is！你剛剛說了is！」後來他驚覺，急忙地回：「是 are啦！ You are a good man.」那一次的互動，讓我印象很深，有股過去幼兒園多年加小二之前的雙語學習都付諸流水的感傷。

大概是上天悲憫了我的遭遇，讓我在後來的工作中，能明白孩子學習語言之路的艱辛。

為了應付私小的考試，孩子對於英語的學習，從過去幼兒園時期大量的聽力與口語的練習，轉化成文字閱讀的學習。於是，孩子過去仰賴聽說反應的機制，會逐漸變成視覺型的思考。仔細想想，you是名詞，is 是 be 動詞後面接形容詞。就文法結構來看沒錯啊！但這樣的視覺思考，與語言口語的直覺是背道而馳。

當然，如果我們認為孩子的英語學習是為了成績，那麼倒也無可厚非。但是，對於曾經留學過的我們來說，「溝通」無疑是語言最真實的道路。

如何讓孩子的英語學習，脫離考試、視覺型的思考，而回到過去口語式的學習呢？隨後一年的時間，我讓孩子除了課業上的學習之外，在每週六到我工作的地方，進行著重英語口語練習的學習。那裡沒有外師，有的是一群熱愛孩子的英語正音中師。

一年多的學習，我從沒給孩子什麼壓力，也常跟他們說，「不要覺得你們學的是要拿來考試，這是跟英文考試沒關係的學習。」所以再怎麼忙，就算下週要月考了，我們也沒輕易中斷過。

但問題總是會來的。學這麼久，到底對英文有什麼幫助呢？當然，就算是我這樣一個不是太重視孩子成績的爸爸來說，學一個科目，總有判斷的標準吧？

「有一天，在這裡的學習總會反映到英文的成績上。」一次機會，我這樣跟孩子說。但不管那天什麼時候來，我跟他們說在這裡要張開耳朵、張開嘴巴學習。畢竟，有自信地學習，是語言最重要的基石。

每次考試到了，我總是跟孩子說：「遇到不會的英文題目，記得看著題目多唸幾次，唸完之後閉上眼睛，選一個覺得最順口的就是答案了。」聽起來是笑話一句，但這就是所謂的「語感」。

這次期末考，哥哥英文100分，妹妹英文98分。我問他們為什麼錯這麼少，他倆異口同聲的說：「你不是要我們閉著眼睛選嗎？！」說完兩兄妹笑成一團。

是啊，眼睛閉起來選就對了。當年你們的爸爸就是都睜著眼寫，所以聯考才考14.3分。

私小的課業壓力很重，每一科都是視覺型的記憶與競爭。這個時候，如果有一種方法，可以讓孩子放鬆心情，暫時闔上眼睛，聆聽自己學習語言的聲音，隨心所欲相信自己，那麼我會覺得是一個讓他們喘息的方式。

「我希望在英文這個科目，可以幫你們省下多一點時間，畢竟要準備考試實在太多了。」哥哥如是，妹妹亦如此。

「你們覺得哪個科目準備起來最輕鬆啊？」我問。
兄妹倆：「那還用說嗎？當然是英文！」

英文的語感像是個幼苗，悄悄地在他們心中發芽。我知道距離我跟他娘想像中應對自如的那一天還是很遙遠，但至少樓地板穩固了，有著明確的方法往上爬；他們的英文天花板，會在我們之上很高很高的地方。


圖片攝影：陳執中